聽說一天要睡七小時才對

11月 19, 2020

晨曦放光東方明

關起窗簾繼續眠

新被蓋著暖意生

晝寢管他孔子訓

凌晨起來整理6G會議的資料，不知不覺中，東方的窗外變得很明亮，「哇，已經快七點了！」趕緊收拾，急急忙忙出門。搭車時，腦海出現一偈，賴與好友分享，有人回應說：「一天要睡七個小時以上才會健康。」

只是，為什麼怎麼改，都改不了一天只睡三小時的壞習慣呢？

一直以來，都認為是1966年為了維繫一家九口活下去，每晨兩點到國民市場幫人殺鴨灌水養成的陋習；今晨，突然記憶湧上心頭，開關剎那間「on」了。原來養成壞習慣的歷史還要早—那是小學時，有段時間每天凌晨總是被打到痛醒；同時，矇矓間，耳朵還會傳來淒厲的叫罵聲：「睏三小！睏甲攏『死脾』啦！xxxxx --------」趕緊連滾帶爬，衝出土角厝去幫大人工作。

父親對於工業產品有其獨到之處，凡物只要見過，或者僅有一個想法，就能做出機器和模具，把產品做出來。曾經有一段時間，他對「銅製品」產生了高度的興趣；他把產品做出來，銅的表面都是油污，必須放進「硝酸」中浸泡，再以清水沖洗，銅才有光亮的表面，才有商品價值。銅製品的體積小，不能拿破布一個個擦乾，就用木屑和著酸洗過的銅製品在篦仔上揉；銅製品的中空部位就塞滿木屑，他很聰明地拿一個立方體的鐵罐子把物件放在其中上下左右地甩，然後倒到篩子上，把木屑篩掉，一顆顆亮晶晶的銅製品就在黑夜的篩子上跳躍著。

由於，「銅和硝酸」接觸的瞬間，一股刺鼻的濃煙上冒，瀰漫整個崇安小街，引發鄰居的不滿；所以，這件工作必須摸黑進行，在大家凌晨兩三點大鼾其聲之際，趕緊在台南市北區崇安街45號門前的水溝上鋪好道具，儘快完成酸洗的作業。父親只有一人是忙不過來的，當然得找母親逗腳手(幫忙)。

日常，動不動就以毒打小孩為樂的人，當然不放過這個機會；所以，每遇「酸洗日」，總是在疼痛中驚醒。某日，看見父親做好一批銅製品時，我在那一晚就試著控制自己「萬勿睡著」，一聽見有動靜即刻往外衝，省了一次的皮肉之痛。不過，似乎從此之後，我自然會在凌晨兩三點醒來，確定無事之後，才敢繼續再睡。

父親因多管閒事，挑戰蔣介石的「匪諜」政策，不但毀了自己的事業，陷入13年纏訟，經常對我說：「活得真是生不如死！」最後仍逃不過牢獄之災，臨走的前一晚還在問：「阿昌啊，爸爸不在時，這個家就是你的責任了-------」既然答應他要扛起責任，我就不能讓任何一個人餓著；所以，每天凌晨兩點起來工作，往往到了晚上十一、二點還在工作，小心翼翼地執行著對父親的承諾。

經過日以繼夜不斷地努力之後，我在1966年12月真的收到「美商全球電子公司(AVNET Inc.)」的壹張十萬元訂單；因為產品的單價在「一毛錢 (cent)」以下，所以我必須生產125萬個，才能夠交貨，然後才可能收到錢。有鑑於父親的酸洗法充滿缺點，他不在的時候，我一有空就四處找人問—包括成大教授姚靜波和馬承九老師，終於被我使用「硫酸/冰醋酸/鹽酸/磷酸」加硝酸，調配出銅製品與之接觸完全無煙無味的酸洗液，而可以堂而皇之地大白天在崇安小街的水溝上處理我的產品。

此外，我也自製了一台脫水機和一台用鎳鉻絲組成的乾燥機，改善了酸洗完的後續工作。如今，每次拿起膠捲罐裝的當年製品，總是感謝我的神—我相信這世上有一雙「看不見的手」牽引著我，往前去完成我的承諾。

小學五年級時，潛入友愛街的南都戲院看凌波和樂蒂主演的「梁山伯與祝英台」，其中印象最深的是「下一句」—老師對蔣光超演的馬文才比手唱著：「朽木不可雕也！」原來打瞌睡是「朽木」，所以警惕自己隨時保持精神奕奕，即使再累也不能顯露出疲態。

小學畢業因不小心考上了市立初中，去讀了一個月；上國文課時，就讀到了《論語》，原來「朽木不可雕也」是孔子的名言，趕緊去找了一本來看。這段的全文如下：

宰予晝寢。子曰：「朽木不可雕也，糞土之牆不可圬也。於予與何誅？」子曰：「始吾於人也，聽其言而信其行；今吾於人也，聽其言而觀其行。於予與改是。」(論語‧公冶長)

白話文大概如下：

宰予白天睡覺。孔子說：「宰予這個人就像朽木一樣無法雕琢，像糞土之牆那樣無法粉刷，我能拿他怎樣？」孔子又說：「以前我看人，他說什麽，我信什麽；現在我看人，聽他說，再看他做。因為宰予，我改了過來。」

「於予與改是」—居然為了「睡覺」能夠牽扯出長篇的人生大道理，甚至於應用於「政治」的領域；爰此，即使早起，白天很累，我更不能「晝寢」，湊到水龍頭邊，用水洗把臉，繼續做那永遠做不完的工作。而且，五十多年如一日。

2006年APEC領袖會議時，立昌倡議「衛星支援商用」，2007年則到矽谷促成了「智慧型行動通訊器」，使得我們的「Interphone (網際電話)」應用裕如，可能在2008年邁進那斯達克(NASDAQ)；詎料，貪腐集團祭出連番猛烈的攻擊，阻擋了前行的腳步。再加上內人被落教狼騙去監察院，最終由王某出具調查報告—列為「密」件至2017年8月16日—囑咐你：「這段期間不要談『你的發明』，否則依法究辦！」原本計劃的各項事工，因此延宕。

2009年APEC領袖會議貢獻的「IIA-TES」，因為有我們的發明「TES」(電子商店系統)，所以本業也不能做了；反倒是，推動的「TPP」有了進展，確認「政策凌駕於科技之上」，促使我著手整理大堆的資料，在60歲之前訂出「五年讀書計畫」。不到幾個月，即完成了261頁的碩論〈台灣第三部門與資訊社會的發展〉；進而，花了幾個星期，把相關的材料整理成近300頁的博論〈參與區域型跨國組織對台灣的影響〉—在忙碌的生活中，利用別人都在酣睡的時間完成的這些事，對我毫髮無傷，反而神清氣爽。只是，有一天聽見一個比我年輕的《憲政》老師在說他的頭「很暈」，覺得奇怪之餘，就是感謝保佑我的神。

經上說：「凡恆心行善，尋求榮耀、尊貴和不能朽壞之福的，就以永生報應他們。」(羅2:7)只是人間世有「相對」的問題，像六祖惠能在《法寶壇經》就提到三十六對：「明與暗對，清與濁對，正與邪對---」(付囑品)等等，可見世間的善惡之爭是在所難免；不過，「我們若盼望那所不見的，就必忍耐等候。」(羅8:25) 耶穌說：「只因為『不法』的事增多，許多人的愛心才漸漸冷淡了。唯有忍耐到底的，必然得救。」(太24:12-13) 我們終於等到了2017年8月，玲虹提起回高雄祭拜岳父母；搭車的路上，聽見陣陣的抱怨聲—原來高雄的經濟並非想像的那麼好。由於台中火力發電廠，火力全開，害我經常咳嗽，正想著「要搬往哪裡」？也想到我們發明的「TES」，其「ICT控制中心」原本就規劃設置於高雄，於是動手搬遷。

搬來高雄不久，區公所就通知我去領「老人卡」—拿到的剎那間，我好像浦島太郎打開了雪姬公主送的錦盒，瞬間老了一百歲；驀地，全身感覺涼颼颼，開始覺得頭痛/背痛/髮蒼蒼/視茫茫/血壓高高低低----。剛搬來時，從前鎮散步到火車站，變得遙不可及。以前為了法國專利而弄通的法文，為了德國專利弄通的德文，已經忘光光；原本又練至寫整篇專業日文文章，現在看NHK新聞就頭痛。原本登鳶嘴山如履平地，日前想看個大津瀑布都跨不上台階—突然間，「今日事今日畢」在我的腦海浮現，原來這個信條和「貫徹始終」是陋習—完全違反人性。現實的世界要隨時準備「踩煞車」，才有古訓：「知止不殆！」(道德經32)

莊子說：「生有涯，知無涯，以有涯隨無涯，殆已！」(養生主) 智愚真的一線之隔而已，然而我居然花了五十多年才弄清楚。以前曾經有好友提醒道：「阿昌啊，世界不會因少你一人就不轉動。」我則回應道：「若不是我們發明的『TES』，肯定沒有今日世界的改變。」但是，長年累積的缺眠，使我付出了代價。有朋友勸道：「即使醒來，也要多躺一會兒，最好要睡足七小時，我們的脊椎造血功能才會發揮，身體才會健康。」不過，至聖先師的教訓刻在心版上，使我一直認為躺著是一種罪惡，今天且突然想起小學時凌晨起來做酸洗的工作，原來「充足的睡眠」才是健康的，絕對不會因此而「死脾」；同時也明白宰予的心思意念，晝寢就晝寢，管他孔老夫子怎麼說------